他曾紅過許巍,卻因盜竊入獄、在戒毒所死裡逃生,如今成了音樂修道士

原標題:他曾紅過許巍,卻因盜竊入獄、在戒毒所死裡逃生,如今成了音樂修道士

昨天約好採訪一位音樂老炮,習明。

小糖人和習老師是老朋友了,一直叫他習爺爺,經常一起喝酒開黃腔。

即便是老朋友,習明依然很準時地出現在採訪地點,並且很認真地送給小糖人一張籤名專輯。這些禮貌讓小糖人肅然起敬。

這位玩了三十年音樂的搖滾歌手,一副樂呵呵的老頭形象。如果不是他親口說,小糖人怎麼也想不到他從前因爲偷盜獲罪,還在戒毒所死裡逃生。

但如果說是音樂讓竇唯成了仙,那麼習明則成了一位守護音樂的修道士。

習明1964年出生於西安市一個普通工人家庭,53歲了。

像那個年代的不好好念書的大部分年輕人一樣,十六歲被父母動用各種關係送到工廠做工,希望兒子拿到一個社會主義國企的鐵飯碗。

但他卻不怎麼爭氣,好喫懶做的他認識了一個大盜竊犯,於是跟着去偷盜。不僅沒有不勞而獲,反而成了勞改犯。

一進監獄,才發現日子不好過。跟電影描述的一樣,鑽過牢房老大的褲襠,被蒙着被子打個半死,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在牢房呆了兩年。

如果說音樂真的可以拯救一個人,習明就是被拯救的那個。

出獄後的習明,早就丟了國企飯碗。被老爸關在家,勒令不準出門,說他丟了習家的老臉。

正在習明對世界絕望的時候,下鄉的哥哥回到西安,送給習明一把吉他。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開啓了長達33年的職業音樂人道路。

年僅20歲的習明,在認定了畢生的追求之後,去歌舞廳打工,並且擔任伴奏,希望能認識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那時的歌舞廳,就是年輕人去聽音樂,以及音樂人走穴的地方。黑豹、唐朝等都曾在歌舞廳中走穴過。

也是在當時的胡家廟歌舞廳,習明認識了當時在一同打工的許巍。

沒過多久,1992年,習明認識年輕時最喜歡的女孩,打算結婚,然後老老實實在歌舞廳伴奏,掙錢養家,從此開始過最簡單的生活。

但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順利。

習明遇到一個賣煙的,覺得他的煙味道很特別,抽了一段時間之後才發現自己上了癮。

習明這才知道自己抽的不是尼古丁,而是卡洛因。

終於在一次犯毒癮的時候糊裡糊塗被送到了公安局,後來又轉到了戒毒所。

戒毒所和監獄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人性的醜惡面在這個地方展現得淋漓盡致。

戒毒所的犯人們有自己的規矩。住進去第一天,就要被房間老大試探頭頂硬度(什麼鬼)。

習明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大鋼勺「梆」地落在腦袋上,血順着臉頰流下來,習明說到現在也記得當時暈乎乎的自己看到地上的一灘血和地上的土混在了一起。

這還不夠,老大說,頭頂不夠硬,試試手怎麼樣。很快大鋼勺又「梆」地落在習明的右手,骨頭斷了。

終於習明靠着對心愛的姑娘的承諾,撐着走出戒毒所之後,才發現她不僅離開了,還帶走了他靠彈琴幾十幾十地攢下來的結婚的錢。

此時的習明是憤怒的,他無法理解這個世界,也無法理解自己的人生。

在父母的咄咄相逼之下,終於在1998年,他負氣娶了一個完全不愛的女人。用他的話說,娶了一個帶着孩子的農村寡婦,反正娶誰都行還不如扶貧。

事實證明,這段婚姻除了爲他帶來超負荷的怨氣之外,什麼也沒有。

老婆看到別人慢慢都買了房子買了車,於是歇斯底裏嫌棄自己的丈夫只知道彈琴。

而當時的習明依然是歌舞廳的伴奏,並開始逐漸組建自己的樂隊,擔任貝斯手,的確沉迷於買琴、玩音樂。

毫無思想交流的二人終於在忍無可忍之後各奔前程,習明說,如果親近的人無法有靈魂層次的交流,那是真的可悲。

讓習明欣慰的是,在那個純真年代,他見證了中國搖滾樂的蓬勃和繁華。

他對音樂的堅持終於有了收穫,他開始和唐朝、超載同臺演出,他的樂隊也逐漸被更多人接受。

他成了西安搖滾圈的代表人物,至今依然被當地年輕人奉爲領頭人。

沒過多久,國家大幅度號召發展經濟,搖滾樂日漸低迷,和主流人羣漸行漸遠,習明的樂隊還沒有大紅,就被淡忘了。

越來越多樂手離開了夢想,有的因爲難以忍受貧窮,有的則無法抵抗對金錢的欲望。

無可厚非,每個都有自己想過的人生。

但習明堅持着,孤獨地守着最初的熱情和理想。

誰也沒想到,這一堅持,就是三十多年。

習明從前樂隊的吉他手,現在已經是一位開着路虎的老總,靠着做音樂經紀以及商業活動發了家。

而習明還在酒吧駐唱,領着微薄的工資,靠着不穩定的商演機會微微提高生活水平。

習老師說:「以前挺羨慕的。但現在想法不一樣,他是很有商業頭腦的人,也幫音樂人們爭取到更多演出機會,挺可敬的。

我沒什麼商業頭腦,只會做音樂,我更希望自己是一個留下了作品的藝術家。」

2000之後,習明愈發發現,作爲樂手還不足以表達自己,於是毅然決然離開樂隊,開始獨立音樂人的生涯。

2009年,他的第一張專輯《習先生》問世,那時他已經45歲了。

一輩子當樂手並沒有存款的他,出專輯和巡演的費用都是跟朋友借來的。然後靠着微薄的商演收入,幾百幾千地慢慢把錢還上。

「等我紅了應該就六十歲了吧。」習明打趣說。

年過半百的習明,現在的理想很簡單:多一些商演,稍微提高生活品質,讓他能夠沒有負擔地喝茶看電影就好。

這位孤寡老炮,父母早已去世了,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

現在的習明,每年都是自己過年。他說或許自己日後死了,都沒有人辦後事。

但他自豪於自己「一直在路上,從沒有停止過自己的音樂」,每天都活在理想中,很踏實,這比什麼都重要。

印象很深,有一天小糖人看到他直播的房間裡只有18個人,但他依然認真地彈着琴唱着那些唱過無數遍的歌。

他已經不在乎有多少人聽自己的音樂,只希望衆多聽衆中,有一位獲得共鳴。

在很多人眼中,習明,和衆多音樂老炮活得就像笑話,窮困潦倒,可能還會孤獨終老,也許真的到死後都沒有人爲他辦後事。

而敢於在45歲告別樂手生涯,成爲獨立音樂人,也需要莫大的勇氣。

那些每天口口聲聲說着自己在奮鬥的人,實際上只是盲目地在利益的驅使下隨波逐流,還以爲自己很充實,但真正忽略的,是日漸荒蕪的內心。

他們在理想與欲望之間糾葛着,抓住了這頭,抓不住那頭。

但老炮們實實在在地爲自己的內心付出過,在理想與欲望之間權衡過取捨過,沒有輕易被普世價值觀綁架。

一個人要有多麼堅定的信念,才能在30年中長期保持高度熱情,才能在45歲時重新出發?

這些音樂老炮們,都是築夢者,也是生活的勇者,將理想做成壯烈的夢。認定的事,無論是什麼,即便是搭上性命,也要做到極致,做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才沒有虛度年華。

本文多數圖片來自攝影師袁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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