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話「嶗山」作者:王涵

我俯視着五四廣場的全景。初冬的陽光,散發着一種獨有的暖意。廣場的風,輕輕地搖擺着兩側的杏樹,抖落的葉子,黃黃的,點綴着廣場。偶爾的路人,被中午時分的喧囂的人羣、朝氣的舞動、流動的車隊,攪醒了慵懶。我透過窗戶的縫隙,感受到淘氣的海味,讓一夜入冬,多地已下雪的新聞,以及嶗頂的雪凇影像,震撼的美豔,鬆動了冰凍的心思,真的想再睹風採。

仙話「嶗山」作者:王涵

嶗山陡峭險峻,景色奇麗,留下了歷代精英賢達的堅實足跡和優美詩篇。還記得,多年以前,是朋友來,我帶着精通攝影的兄弟,一起登上的嶗山巨峯。也曾帶着家人登上了嶗頂。山美,人更美,讓我一直控制着再次登上的欲望。巨峯,原本就有名。只是開發晚了一些。屬於那種讓人一見鍾情的景色。因爲出發晚了,索性開車一直到索道,下了索道,只好步行了。初冬的雪景,鋪在上林中,乳白色的雲霧,在山間時濃時淡,飄忽不定。登山有一條窄窄的盤旋的彎路,時而陡直,時而婉轉,時而小橋,或者巨石鏤空,還有很多遊人將樹枝撐起像是即傾的巨石,送上美好的祝願。踏上的石徑曲折,一路走過, 周邊的山勢陡峭,碧林點綴,一步一景,恍如畫中,絕不爲過。大家經常看到礦泉水瓶子上的嶗山圖案,映入眼帘的比圖案更加壯美!名山,歷來爲文人墨客所仰慕,每到嶗山,詩興大發。我覺得,他們未必登到巨峯,但憑藉切身的感受和文人獨有的想象張力,寫下了優美詩篇。遠在春秋時期,嶗山就雲集着養生修身的方士,明代志書載有「吳王夫差嘗登嶗山得靈寶度人經」。戰國後期,嶗山已成爲 「東海仙山」。如今,被譽爲「海上第一名山」。李白、李商隱、範仲淹、王安石、王重陽、紀曉嵐等均在嶗山留下了詩文,迄今被人們津津樂道。各地的遊客紛至沓來,明代邵賢在《登嶗山》中寫道,「坤軸危分鎮巨鰲,山如排戟戰方鏖。鐘鼓鏜塔東西院,丹碧參差大小嶗。」,說的是,大地的地軸高高地分開,山峯矗立,挺立不動,嶗山山林陡峭險峻,參差林立,如排列的戟戈鏖戰如酣。寺院錯落,鐘鼓齊鳴,樂音迴蕩在東西道院,大小嶗山參差聳立的丹崖被繁茂的碧樹所裝點。寥寥數句,就把嶗山的陡峭險峻、寺院道場、繁茂碧樹,盡收眼底,迴腸盪氣。清代蒲松齡對嶗山的感情更甚,他不僅僅長居,而且多方搜集民間傳說,賦予自己的思想,展開自己的想象,構思成獨具魅力的傳世文學作品。他在《西江月·嶗山太清宮》寫到,「獨坐松林深處,遙望夕陽歸舟。激浪陣陣打灘頭,驚醉煙波釣叟。蒼松遮蔽古洞,白雲靄岫山幽。」徐徐展開悠閒的神仙畫面:獨自坐在松樹林的深處,遙遠的看着夕陽下歸來的小船。洶湧急劇的波浪一陣陣地拍打在岸邊的沙灘上,驚擾到沉醉於煙霧籠罩的江湖水面上的釣翁。四季常青的松柏遮擋了古洞,雲霧繚繞的山峯,山境幽靜。他把山海奇觀具象化,像一幕幕波瀾壯闊的山海畫卷!將文人獨有的視覺感受和文人氣息,融入山海之間,也將有山有海有香火的嶗山,置境於海上仙境當中,真是憑欄眺望,無限遐思。記得學生時代讀唐代詩人李商隱《海上》,就開始神往海上嶗山到底是什麼樣的仙山?反覆詠讀「石橋東望海連天,徐福空來不得仙。直遣麻姑與搔背,可能留命待桑田?」詩情詩境,如身臨其境:站在石橋上東望,碧海茫茫與天相連;徐福一去不返未曾尋到不老仙丹。即使能得到仙人麻姑爲之搔背癢,又豈能留住性命等到滄海復歸桑田之日?我常想,眼界,境界,世界,是人生的三個層面,而詩人眼中的嶗山,更是開闊了我們的視野,從王安石在《詠田單》詩中「湣王萬乘齊,走死區區燕。田單一即墨,掃地如風旋。舞鳥怪不測,騰牛怒無前。飄颻樂毅去,磊砢功名傳。掘葬與劓降,論乃愧儒先。深誠可奮士,王蠋豈非賢。」我們穿越時空,感受戰火紛飛,戰馬嘶叫,即墨王族,在嶗山羣起追逐,誰死鹿手,戰史、民史、發展史,一兩句詩就傳神地記錄了那個時代的歷史畫卷。如今到嶗山寫生的畫家、大學生、業餘愛好者,絡繹不絕,每到絕景靜處,就能看到寫詩作畫之人。嶗山深處,書畫院遍布村落。記得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秋,高鳳翰曾列揚州八怪之一,後列爲揚州畫派,其一生多才多藝,詩、書、畫、金石、篆刻無一不精,爲正統文人派。曾遍遊嶗山巨峯、白雲洞、華嚴寺、北九水等處,寫下了《遊勞山至二水小憩》、《三水題定僧峯》、《鷹窠河》、《魚鱗口看瀑布》、《贈勞山何老》、《白雲洞望海》和《華嚴庵》等詩篇。《魚鱗口看瀑布》一詩,鐫刻於嶗山北九水靛缸灣西壁,與潮音瀑相對,手稿藏於青島市博物館。高鳳翰尤喜歡嶗山綠石,將自銘詩刻於石上:「閒來曳杖疎林東,亂石如羊怪不同,我欲移石修竹裏,終朝相對小窗中。」至今,高鳳翰紀念館坐落在青島膠州。高鳳翰的好友、揚州八怪之一的清代書畫家、文學家鄭板橋,人稱板橋先生,一生只畫蘭、竹、石,在山東範縣、濰縣任縣令期間,幾次到嶗山郊遊,留下了很多詩篇和書畫。他的《太和觀》「板橋胸中無成竹,放性揮毫任意塗。非爲空心留色相,借他枝葉掃塵污。節歷嚴寒骨堅秀,風搖清影淡而疏。貞操廉潔獨幽雅,十八君子超塵俗。」乍一看,只是在題目中看到嶗山太和觀的影子,但借嶗山翠竹,抒發了情感和志向,堪稱精品,實爲難得。嶗山匯集了各個時代的精英賢達,借景抒情,以景傳志。平日裡,我常常行進於嶗山的十八盤,喜歡那裡原始的自然和舒適,行至到王哥莊街道與北宅街道交界處的劈石口,有一個形狀奇特的獨立巨石,高7.8米,中間自然劈開,上口寬約兩米七八,下口將近底部寬三四十釐米,僅能行人,故稱「劈石」。劈石之西的回形石刻「劈石天開」四字,可以循環閱讀:劈石天開、劈石開天、開天劈石、石開天劈、天劈石開。各有其義。之東的石刻有明代即墨縣丞周璠的《劈石口》七言絕句一首:「蓮花片片削空青,華嶽分峯仗巨靈。更向嶗山揮玉斧,洞天有路不常扃。」石刻由青島當代著名書法家修德和杜頌琴所書。我曾幾次駐立觀看,帶家人再次歇息喫茶就餐,感受着大自然的驚奇與寧靜、洞開與遐想。正如這宇宙裂變的標記,開天闢地、改天換地、翻天覆地、驚天動地的時代賡續,唯有劈石問路,才可一路前行。

仙話「嶗山」作者:王涵

嶗山怪石嶙峋,玄虛神奇,形成了道教和佛教的獨特文觀和朝拜聖地。嶗山獨特,不光因爲「泰山雖雲高,不如東海嶗」,還在於深厚的文化底蘊。道教和佛教於此共存,不能說絕無僅有,也是鳳毛麟角。宋初,道教在嶗山呈現出「盛行」勢頭。清中期,嶗山道教宮觀達近百處,有「九宮八觀七十二庵」之說。建於魏景元五年(264年)的崇佛寺,被視爲佛教在嶗山的發端。東晉義熙八年(412年),到印度求經的僧人法顯泛海返國,遇颶風漂泊到嶗山栲栳島一帶登陸,被官府請到城內講經說法,並在其登岸之處創建了石佛寺。法顯取經,比唐僧還要早500多年。至今這個寺廟保持完整,坐落在部隊營區。廟中的百年大杏樹,高入雲天,枝繁葉茂,非常有靈氣。嶗山區政府爲了方便紀念法顯,在華嚴寺周邊建起了一座雕像,方便了百姓參拜。佛教在嶗山聲名大振,廣爲傳播。我帶幾位摯友,臨風站到巨峯頂層,背依黃海奇峯,眼眺大海,遠處的太清宮,時隱時現,香火繚繞,心生肅靜,胸中澎湃。當時,記得寫了一首七絕:「東海仙山道佛毗,八仙齊聚煮神奇。古今賢達嘆聞見,吾輩神遊亦賦詞。」登上巨峯,俯瞰嶗山,只見巍峨嶗山,不僅僅是一座座道觀和矗立的前人聖人塑像,而且是有別於其它名山的山海奇觀:奇峯突兀,怪石嶙峋,深谷幽澗,飛瀑流泉,緊依黃海,樹木遮天,綿延數百平方公裏,如夢如幻,名符其實的海上仙山。不久前,受賢兄新春夫婦之邀,我攜家人到古城益都一一青州遊玩兩日。期間結識拜會王志偉、李玄生等書畫好友,走進博物館,沉浸書畫城,踏上古城路,感悟青州古文化,臨朐會戰紅色聖地,古代文學大家範仲淹、歐陽修、李清照詩文橫溢,益子孫碧玉圖騰,古文化飛天笑佛,第一甲第一名狀元手卷,文化底蘊深厚,新時代安居樂業,書畫詩文繁盛。即興賦詩二首:《古城情懷》(平水韻)「觸摸斑駁青石板,九龍峪林山水間。益都古今有笑佛,臨朐會戰鑄江山。」和《雨後曉晴》(中華新韻)「雨沂煙霧鋪山開,麓色疊巒賽美苔。彩帶流情泉水溢,身居仙境忘歸來。」嶗山的美和益都的幽,截然不同,各具風騷。同時,我也有幸看到了常居青州的宋代文學家、政治家範仲淹,遊覽嶗山後,即興寫下的詩《題下宮三官殿》,「千古如天日,巍巍與善生。禹終平絳水,舜亦改薰風。江海生靈外,乾坤揖讓中。今人不知此,簫鼓謝年豐。」可見當時的宜州城內的達官顯貴,對嶗山情有獨鍾。至於範仲淹先生何時到訪嶗山已無史料可以考證,這首描寫太清宮(當地人稱下宮)的詩詞卻栩栩如生。太清宮經過上百年的發展已頗具規模,其中的主要建築保留了古代的風格,成爲嶗山重要的歷史文化遺產,也吸引了古今中外的各界人士觀光旅遊,舉家仙居,流連忘返。人們常講,只要到嶗山旅遊,必定要看太清宮。因爲久居青島,我也記不清來了多少次,但每次都沒有靜下心來好好參觀,實在是愧對聖祖前賢。在我眼裡,太清宮,幾乎成了嶗山的標誌,也成了道教和佛教匯集交融的道場。蒲松齡的《嶗山道士》中的王生「碰壁」之道觀,就是太清宮。太清宮有三座主殿:三官殿,天官、地官、水官,說的就是中國遠古的堯、舜、禹。三皇殿:地皇、人皇、天皇,講的就是觀天察地,作八卦,定曆法的伏羲;不顧身家性命,勇嘗百草的神農;統一天下,開創中華文明的軒轅。三殿,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我們知道,所謂天尊,就是至高無上的尊敬和膜拜,看着玄虛,所講的德天尊,就是與孔子同時代的老子,著有《道德經》,爲道教鼻祖。這樣看來,嶗山的三殿神靈,既有從外引來的教,又有中華民族的脈,相互激蕩互融,成爲各個教派、各類文化交集的重要場所。神原本民間所造,歷史賢達引領,禱告天地,教化百姓,護佑一方安寧。道教爲中國本土教,在三官殿外,有一株山茶,六百餘年了,據說是明代張三丰渡海從長門巖島移植於此。隆冬時節,北國千裏冰封,萬裏雪飄,而這株山茶凌寒鬥雪,一樹紅花。蒲松齡曾在山中小住,見此情景欣然寫了《香玉》那紅衣花神「絳雪」,便是這山茶了。三官殿外一塊巨石上刻「逢仙橋」。據說嶗山道士劉若拙,被宋太祖趙匡胤召見並敇封爲「華蓋真人」。一雪後清晨,劉若拙在此遇一老人,老人與他閒談幾句轉身走了。劉若拙忽然想起沒問老人從那裡來到那裡去,便尋雪中腳印追趕,怎奈尋來尋去,半尺深雪中,只有老人方才站着的地方的兩隻腳印,圍着這兩隻腳印倒是自己留下的一串腳印。他猛然醒悟:一定遇見神仙了!遇老人是真,說老人是神仙未免演繹,其實蒲松齡寫山茶於小說中,就已經演繹了,倒也平添幾分情趣,這就是文人筆墨的神奇之處。以上這些傳說和想象,在道家劉若拙《入覲回嶗山》中,可以找到佐證。其一云:「東來海上訪道玄,幸遇一見有仙緣。宋祖天子丹書詔,奉命敕修道宮院。」其二云:「海角天涯名景勝,秦皇漢武屢敕封。古來遊仙知多少,元君老子初相逢。」意爲嶗山乃神聖之地,連秦皇武帝都倍加關注,他自己來嶗山的目的是「奉旨」修庵布道。劉若拙出身道人,後唐同光二年甲申(924年)從四川來到嶗山太清宮。宋乾德五年 (967年),宋太祖趙匡胤召他進京擔任左街道錄,敕封他爲「華蓋真人」。幾年後,劉若拙堅持請求回嶗山,終或宋太祖恩準,並撥巨資在嶗山建了上苑宮作爲劉若拙的道場,同時重修太清宮,新建上清宮爲其別院。此番修建,使嶗山道教不僅有了皇恩浩蕩和庇護,更是香客衆多,名聲大振。另外一個就是丘處機,他是王重陽的弟子,全真道北七真人之一。元世祖封其爲「長春演道主教真人」,元武宗加封其爲 「長春全德神化明應真君」。邱處機曾三次到嶗山遊觀布道,共留下詩作四十首,大多被刻在太清宮三皇殿後的巨石、白龍洞額和上清宮玉皇殿外的渾元石之上。丘處機本身就是道教全真道掌教、真人、思想家、政治家、文學家、養生學家和醫藥學家。丘處機爲南宋、金朝、蒙古帝國統治者以及廣大人民羣衆所共同敬重,並因以74歲高齡而遠赴西域勸說成吉思汗止殺愛民而聞名世界。地位如此顯赫的人物在自己的詩中熱情歌頌嶗山的自然景觀,還把嶗山譽爲道家修仙的妙境,可見他對嶗山道教聖地的傾心和偏愛。從這種意義上講,嶗山既是文人政客修煉養身的寶地,又是各種文明共融的聖地。歷代徜徉於此的文人墨客對嶗山都是一往情深。唐代詩人李白自號青蓮居士,又號謫仙人,詩風雄奇飄逸,充滿浪漫色彩。李白曾與宮廷樂師、道士吳筠結伴同遊嶗山,受到太清宮道長的盛情款待。他在《寄王屋山人孟大融》中深吟絕句:我昔東海上,勞山餐紫霞。親見安期公,食棗大如瓜。他說:我之前去東邊的海上,在嶗山上大張着嘴,做咀嚼紫霞狀,反而增添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好像親眼看見安期公,喫的棗子大得像瓜。李白把旅居嶗山,看到的海上明上的山海奇觀,山中奇聞,民中奇見,躍然紙上。嶗山蟠桃峯下有塊長方巨石,傳說是來自太白星的隕石,故名太白石。李白每次來到嶗山,常與吳筠在此觀天聽潮,非常愜意,並與吳筠一道創作了《清平調詠王母蟠桃峯》。此曲後來成爲白雲洞、太平宮、鬥母宮和明道觀的道士沿用至今的「步虛」殿壇經韻曲牌。那麼,千百年的傳經送道、經韻傳頌都離不開李白和嶗山的印記。

仙話「嶗山」作者:王涵

嶗山以山海文化爲脈,以家國情懷爲根,凝聚了山海奇觀、色彩斑斕的靈魂。

仙話「嶗山」作者:王涵

:王涵,筆名筆墨涵泳,碩士研究生。系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山東散文學會會員,青島市作家協會會員,琴島作家協會會員。

原創文章,作者:逐道長青,如若轉載,請注明出處:https://www.sxyt.net/31626/

發佈留言

登录后才能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