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8.1!徐克這部電影,當年被視爲爛片,如今被稱爲「神作」!
什麼是江湖?
《東方不敗之風雲再起》:「江湖是什麼地方」;
《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有徐克的地方,就有江湖,他的《刀》(《斷刀客》),構建了一個平民的江湖,一個遠離正統的非貴族式的江湖。它沒有《黃飛鴻》的民族大義,沒有《滄海一聲笑》的灑脫,也沒有《東方不敗》的君臨天下,盪氣迴腸,更沒有《青蛇》的嫵媚騷癢,人妖殊途。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是究竟什麼是江湖?恐怕從來就沒有人能夠講明白。正如《刀》開篇的第一句臺詞:「江湖,我都不知道江湖是什麼」
少女小靈一身白衣出場,對於她來說,她的江湖就是安定和鐵頭這兩個男人,她希望他們兩個,能爲自己打上一架。
在她心裡的兩個男人的江湖,從誕生的時候開始,就註定要永遠的留存在她的心中,令她追隨一生。縱使它顛簸離散,縱使世事變遷、光華盡褪,縱使苦痛坎坷、孤獨長伴。
她幻想着,這兩個男人爲她而戰,勝出的那一個就是她的如意郎君。於是,她熬了一碗湯,約他們倆晚上一起來喝。身邊的婆婆疑惑:一碗湯,兩個男人怎么喝?或許只有小靈知道,她只想主宰自己的江湖。用她的話說:「我也有自己的江湖呢,一個是鐵頭,一個是安定。」
可惜,結果讓她失望,安定和鐵頭沒有一個人來喝這碗湯。她並不知道鐵頭和安定的區別,她只是在自己的內心裡渴望,這兩個男人都能留在自己的身邊。和大多女人一樣,她一次愛上兩個男人的時候,以爲分不清楚到底愛誰了。
那一刻,她萬般委屈難過,失聲痛哭,方才明白,縱使是自己的江湖,也是難由己爲。
江湖本來就不是翩翩白衣少俠,款款彩衣娘子的情感故事,它是一羣社會的相對底層,沒有較高文化素養的武夫,爲了自己的生活而扛起的生計。沒有什麼真正高手,只是大家都是混飯喫的瘋狂世界。
定安和鐵頭給商家送刀,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的街市上,一羣獵戶光天化日之下,沿街掀路邊女孩的裙底。旁人無動於衷,路過此地歇腳的和尚,出家人慈悲心懷,出拳相助,打跑這羣獵戶。
喫了暗虧的獵戶不肯善罷甘休,他們在拐角處設下埋伏。待到和尚通過時,扔下捕獸夾鎖住他的右腳,令他動彈不得,然後將他的頭蹭着木牆划過,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跡。暫時休克的和尚癱倒在地,被獵戶們亂刀砍死,只餘野狗啃食屍體。
和尚挺身而出打敗衆惡人,但得到的不是英雄的掌聲而是周圍人的冷漠,和被惡人報復致死的悲慘下場。
在以往的江湖世界裡,路見不平的俠者一定是受人敬仰,但是徐克顛覆了以往江湖的普通概念,在這個江湖裡面,沒有浪漫,沒有夢想,就如同「煉鋒號」的那些刀所閃爍着的寒光,殘酷、悲情。
待鐵頭和定安趕到時,和尚已經慘死狹街隘巷。看到如此慘狀的鐵頭,怒不可遏,誓要爲和尚報仇。
定安他冷靜,他也在渴望,他謹記師傅爲其起的名,亂世安定,唯有絕對實力。他制止了鐵頭,以「煉鋒號」大局爲重,力勸鐵頭息事寧人,脫了上衣蓋在和尚屍首上。
師父重罰欲找馬賊爲和尚復仇的鐵頭衆人,並於一年一度的祭刀日將「煉鋒號」交由安定掌管,引發衆弟子怨氣。
受到兄弟們白眼的定安,無意中從小靈處偷聽到自己父親的血海深仇,得知自己的身世:其父被一個背有紋身、傳說會飛的人殺死後剝皮吊在城牆上。
定安向師父詢問父親舊事,定安問:「他死的值不值?」;師父答:「值!」;定安再問:「他是不是好人?」;師父再答:「是!」
定安走上了一條復仇之路,但在這個江湖大環境中,「復仇」一詞似乎變得更爲悲哀和慘烈。安定偷偷拿到父親當年留下的斷刀獨自離開,小靈在後面隨後緊追,卻被衆獵戶所抓。
定安試圖從獵戶手中救出師妹,結果遇上一夥馬賊,走入敵人陷阱,一場火拼下來,定安輸掉了半個手臂。
晃動的鏡頭,夜晚的火把,還有來自四面八方的笑聲,看着自己的手被人拖走玩弄,這一刻江湖中的殘酷與現實被無限放大,沒有以一敵十,沒有手下留情,有的卻只有定安的吶喊:」我的手!「
這就是江湖,強者決定生死,弱者任人宰割,甚至可以說是殘酷的,就像小靈所說:「你不殺他,總有一天他會會來殺你,這個遊戲一旦有人開了頭,就會在殺戮中不斷的繼續。」
爲奪回斷刀,定安身墜懸崖。所幸被一個叫「黑兒」的孤女所救,一個沒有手的刀客,就意味着無法像一個刀客那樣使刀。身已殘,志已消。於是他將斷刀埋在地下,希望安安定定地過些平淡的日子。
可是,馬賊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他和黑兒被一羣馬賊抓獲,百般慘打,萬般羞辱,險些命喪火海。
一場大火燒了原本就簡陋不已的草房,卻燒出了半本刀譜!絕世刀譜。那唯一一本武功祕籍,還是燒剩下的半本。定安紅了眼睛喊:爲什麼只有半本,還不如不給我!然後一陣天旋地轉的亂砍,力的爆發,讓他像一頭嗜血的野獸般恐怖。
他買不起一把好刀,便取出埋在地下的斷刀,定安開始修煉這獨臂刀法。把身子綁在房頂上練刀,身體擺成一個平面姿勢,然後旋舞。揮刀、失手、氣惱、叫喊、重振、出刀,終於,半個木樁應聲削去。憑着自己的毅力,定安竟然獨創獨臂刀法。
當馬賊再次搶他們的食物的時候,月色之下,身披黑大衫的定安信步而出,眼神中透露出咄咄逼人,與不耐煩的神情。一個馬賊,駕馬過來。定安格外鎮定,先是一腳踢中馬腳,狼狽落馬。
定安身刀齊旋,一個個馬賊被斬落馬下,反敗爲勝的廝殺就此結束。當定安擊落馬賊首領,駕馬歸來。月色當頭傾瀉下來,無盡的勝利光芒,照亮身後無盡黑夜。
愛情和武俠,是電影的兩條線,武俠是以安生的復仇來引導的。在愛情這條線上,小靈清純而又狡黠卻不失堅強。這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子,有着小小的心機。她的兩個小辮子一上一下,小靈自己也捏着繩子拉了兩下,讓人舒服的表情和眼神,這個時候,一切還那麼美好。
受了刺激的小靈,爲了定安而憔悴失常,堅定定安沒死。小靈爲了尋找安定,出走「煉鋒號」,鐵頭帶着她入江湖尋定安,也借她的視角展現了這個黑色江湖最具代表性的地方——客棧。
鐵頭找到小靈帶她暫宿客棧,遇到令他怦然心動的妓女。客棧裏,沒有情感的溫暖,只有男人像對待畜生般對待女人。馬賊、刀客聚集尋歡作樂,妓女亂性。在這看不見人性的地方,只看得見刀在鞘中隱鳴和女人的慘叫。
鐵頭無法壓抑雄性的衝動,終是忍無可忍出刀,從衆馬賊手中救出妓女並強行與其行歡。在片中,妓女一出場,就顯出了份外的鎮定,她是一個「強者」的形象。她沒有把時間精力浪費在歇斯底裏上,她那令人寒毛直立的冷笑,仿佛能刺穿人的靈魂。她只是沉靜的用仇恨的眼,觀察這個由男人主宰的世界,尋找逃亡的機會。她看穿了江湖殘酷、人情冷漠,對世界更是失望。
馬賊找鐵頭尋仇,安定恰好經過此地,在幫助鐵頭殺賊時誤殺妓女。如果不是被定安誤殺,她也許也有機會研究出一套適合自己的武功,然後成爲真正的強者。衆馬賊一挫再挫,用重金請來「背有紋身、傳說會飛」的飛龍欲剷平「煉鋒號」。
馬賊橫行,生命如草芥,少女在一座破廟裡不禁感慨:「人幹壞事會遭到天遣,所以連菩薩都拿着劍,有劍就會有用上它的時候。」馬賊與刀客臨城,「煉鋒號」的弟子如臨大敵,雙方鬥智鬥勇,一場慘殺在所難免。
最後一戰定安與飛龍的巔峯之戰中,對打動作,極致地簡單。通過目不暇接的凌厲剪輯,讓觀衆感受二人的刀法之快。「太慢了太慢了 刀快一點快一點」,在定安和飛龍決鬥時,他的眼睛盯着飛龍,在刀聲中重複着這樣的話。一把斷刀和一把藏着數不清的機關的刀,被兩高手演繹的非常乾淨。
電影《刀》翻拍自1967年張徹的電影《獨臂刀》,對比兩部電影,徐克在致敬的同時,在影像和故事上做了極大程度的改變乃至顛覆。架空了時代背景的故事裡,剛猛有力,乾淨利落,如同它的片名一樣。
徐克刻意運用了凌厲碎片的剪輯、晃動不安的鏡頭,極端化的武俠元素,混亂與搏命的纏鬥廝殺,憤懣狂躁的情緒肆意噴濺,歇斯底裏,唯快不破,爲了生存,沒有理智。
殺戮結束後,小靈深愛的定安和師弟,終於還是這樣離開了,從此浪跡天涯。大門外再不會出現定安熟悉的身影,留下小靈年復一年地等他們歸來,空曠的庭院,翹首遠盼的身影,輕輕飄起的白髮,衰老了的嘆息着的容顏,鉛華洗盡,年華老去,眼中惆悵不斷滿溢出來,哀傷的主題歌悄然想起。
「定安走了,鐵頭也走了……」故事在小靈的獨白中結束。「但我知道——江湖,始終還在。」
「盡皆過火,儘是癲狂」的內核。這樣的刀客,不是《笑傲江湖》中的神祕,也不是《雙旗鎮刀客》的飄逸,所以能留下的記憶,只能是昏暗雜亂的小鎮,光怪陸離的刀客以百姓爲魚肉,復仇的俠客王者歸來。
影片於1995年在香港上映,沒想到遭遇票房口碑的雙遇冷,僅收穫330萬的票房。當年被視爲爛片,如今卻被稱爲「神作」,豆瓣評分8.1
這是徐克導演職業生涯爭議最大的一部武俠片,外界對它評價也是胡弄玄虛,故作深沉,刻意賣弄。甚至很多人,都覺得,這是最不像徐克的一部影片,因爲它足夠暴烈殘忍,充滿着考驗人承受能力的R級畫面,猶如利刃發硎,鋒芒畢露,看上去粗暴又華麗。
徐克不追求商業,不追逐潮流,風格奇特、想法大膽、思考深刻。可惜他太追求完美,一部電影太小,承載不完他想表達的東西。電影表達的思想觀念太過超前,大部分觀衆欣賞不了、理解不了。直到多年後,影片才獲得口碑的逆襲,觀衆盛讚這種試驗武俠片突破形式,力度十足,甚至被稱爲武俠電影的第二高峯。
只是在《刀》以後,徐克再也沒有拍出像這樣優秀的武俠電影,而《刀》也成爲徐克終結一個時代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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