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你，我會在哪裡

原標題：如果沒有你，我會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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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命。來自，愛。

我們都會遇到幾個特別的人，父母之外。他們站在你命運的某個點上，爲你指引迷途。有人留下了重重的印記，有人只是輕輕的走過，可不管如何，於你而言，都是要用盡所有感恩去致敬的人。

我甚至開始相信，有些安排有些人，是註定的。你躲不開，也無需刻意靠近，總之，他們會在那裡等你。又悄然離開。至於，後來他們去了哪裡，過什麼樣的生活，全都不得而知。也無需去知，不過多的打擾，也是對人生的一種尊重。我們本就有各自的軌道，在各自的註定裏路過他人的命，然後找到自己的運。

子墨小時候

–1 –

媽媽說，我生下來的時候，她差點沒命了。我是難產，不是頭先出來的那種，而是屁股，也就是說，我是摺疊出生的。一般生不下來。那個時候的農村，醫療水平都很有限，這種情況，也許媽媽和未出生的我都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再也不見的再見。

媽媽說，她在產房裡聽見醫生問爸爸，要大人還是小孩，爸爸說，保大人。她心裡就急了，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怎麼就會生不下來？她說，我不信。我就使勁生，我沒覺得痛，就想着，我要生下來。媽媽的性格確是如此，不認命。

她真的把我生下來了。但是，我生下來，並沒有呼吸，是一個死嬰。全身上下都已經紫了，醫生提着我的腳，倒起來打屁股，我還是沒哭。半個小時了，有的醫生開始退場，只有她，在努力的救我。救活我。她一會用紗布對着我的嘴巴吸，一會倒提着我用力打屁股，一會又吸，一會又打。如此反覆，不知多久，我終於哭了。

媽媽說，你要一輩子都記住她，感恩她，我雖生了你，而命，卻是她給的。我有時候在想，她，到底是誰，和我是什麼關係，這千絲萬縷裏是否有着前世今生的蛛絲馬跡？總之，這來之不易的命，要好好的。

媽媽說好多年後見到她，感激的話也說不出了，只得從兜裏拿出二十元，硬塞給了她。後來生活好轉了些，媽媽又特意去找她，給她買了些東西塞了些錢。而我卻一直未曾見過，但我清楚我們終會相逢，我能隱約看見她年輕的臉，對着我呼吸的脣，我要走上前去，擁抱她，叫她一聲媽媽，好像我們本是母女一般。

–2 –

我初一的班主任，暫且叫她W老師吧，她很漂亮，也很兇。那個時候我是叛逆少年，並不怕她，最過分的一次，把她氣哭了。看她流眼淚，我心裡並不好受。那次之後，每次看她眼睛，我滿是愧疚。

人是有些緣分的。她與我，更是。她經常要我去她辦公室，有時候和我講道理，有時候讓我看書。她知道我年幼父母便離異，外婆一人帶着我，任我自由生長。更是對我心生憐愛。

她給我拿了一本書《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要我一個月看完。我記得那本書很舊，泛黃扉頁裏密密麻麻的字，讓我頭暈目眩。一個月後，我只看了幾十頁，而且沒看懂。後來，是她用手指着字，一句一段，帶我讀完了那本書。整整一個學期，她陪着我，不是老師，不是媽媽，像一位智者，爲我開山劈路。

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她，明白了爲什麼會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本書。她深知世界並不溫柔，而我，生來就被冰冷對待。如果人生是戰場，W老師，你知道嗎？我跌倒了無數次，可我從未想過放棄，因爲，我總能看見你眼睛裡對我的期待和疼愛，讓我相信，所有的苦難不過是這煉鐵爐裏的一把火，終究燒出更爲堅硬的我。

在我長大的那些年裡，除了W老師，還有幾個人，是我念念不能忘的。高中實習老師喻姐姐、那個我並不知道名字的書店老闆和李自由先生。他們是我的恩師，在一個孩子稚嫩的心上留下了希望，撫平着我的躁動。和W老師一樣，他們大概已經忘記了我，甚至當年的教誨，都並不是期待我能成爲什麼樣的人，僅僅是想讓我有更多的勇氣去面對接下來艱難的人生。去體會去感受。去經歷去承擔。

–3 –

剛開始，我是處處爲難他的。那種感覺就是，你搶了我媽媽。你是壞人，我討厭你。論你怎麼對我好，我也是不認的。在我眼裡，那些好，都是假的，虛僞，讓人極度不舒服。我記得鬧起來的時候，便莫名其妙哭，讓媽媽和他都不好過。

每個寒假暑假的短暫相處，總是不歡而散。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少年，突然在分別的時候，會有點不舍，在分後開，又想起他來。我越長大，就越覺得他不易，他對媽媽的愛，是不容懷疑的。對我們母女的付出，直到他生命消逝的那一天，都未曾停止過。

有一次晚飯後我們兩個去散步，我和他說，你回來吧，回來嶽陽和媽媽養老，媽媽性格不好，也就你能忍，你們兩個過點小日子，挺好的。再說，我長大了，你的工作有沒有都沒關係，我會努力賺錢的。他說，你不知道的，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我陪不了你媽媽了。我當時只以爲他亂說，笑着回他，你這麼胖這麼壯，好得很。他只說，你不知道的。

我們總是聚少離多。畢業工作後，更是見得少。我訂婚的時候，他以爸爸的身份出席，難掩嫁女的愁容和欣喜。隔年，我生下了孩子，成爲一個媽媽。至此，我的人生才剛開始，而他的使命，卻好像已經完成。並不眷戀我們半分，壓下了心頭所有的牽掛，走向了另一個世界。

我恍然想起前兩年散步時，他與我說的那些話。再看看我的媽媽，她破碎的一生，讓我慌了神。我故作堅強，因爲那個時候，任何言語或行爲上的脆弱都會刺痛她早已崩潰的神經。我總在想，他大概早知道了這一切，如果沒有這個素未蒙面的孫子，媽媽沒了他怕是活不成的，他什麼都想到了，這才離開的。

有時候不得不仰視上天，所有的安排都自有道理，且恰到好處。你的愛和不舍，在無情的命運薄上，不值一提。他走後的這幾年，我深深感受到了他的那份累，也越來越想念他。他成了我眼裡的沙，總讓我流下淚水來。還有那句他始終沒能等到的，我心裡早就認了的，爸爸，我想多叫幾句，他會聽到的吧。

–4–

父母之外，那個我最該感謝的人，是外婆。我寫過不少關於她的文字，事實上，一次比一次要差。我現在更是沒有辦法去寫她，也全然表達不了，我想要說的，甚至只是簡單的記錄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我都顯得力不從心。更可怕的是，關於外婆的一些記憶，我也有些模糊了。

但也沒有關係，並不需要強迫着去寫些什麼。我非常開心，我的外婆現在很健康，每天在我身邊，念叨我。這就夠了。我也明白，之所以無法提筆，不過是因爲她太重了。重到我，覺得任何言語都無法企及她在我心中的那種高度，那份不可或缺。

我的性格裏，有太多她的東西。外婆是能在苦難裏開出花來的女人，就算生活千萬般虐她，她都依舊能笑對，並充滿善意、希望、感恩活着的人。而我，也要成爲這樣的人。她的第七個女兒，我必定要傳承她所有的美德，並以此爲武器，來抗衡這個有點糟糕的世界。

我的外婆是我的來路，她在，我便還有歸途，她要沒了，我就真成了遊子，流浪在這世上，再無故鄉。

子墨的外婆年輕時

我一回頭，就看見他們，在那些特定的時間空間裡，打我屁股的，陪我讀書的，與我散步的，還有日日同食，夜夜共眠的，仿佛他們從未離開過我，當我伸出雙手，想要擁入懷時，這才發現，原來是夢一場。仿佛，他們從未來過。

我的人生並不算好，從哇哇落地便是一路坎坷。但真感恩這世界很公平。總有人，對我不離不棄。我是個挺幸運的人。這種幸運，來自我先天的倔強，也來自我後天的努力。更來自，命，來自，愛。

PS：傷害我們的人，讓我們成長，並認清世界的本真是惡；而幫助我們的人，讓我們成熟，並還原世界的本真是善。上周六喃喃夜語聊的是：謝謝你。我看着這個主題，想起了一些人，卻不知如何表達思念之情。唯有以文字的形式，再次和他們親近。也因此，心裡滿是感恩，多出來好多勇氣，去面對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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