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蕭縣滅門慘案：男子殺5人搶7萬，12歲男孩裝死逃過一劫

2015年5月底的一天，安徽蕭縣黃口鎮發生一件大事，人們奔走相告，彈冠相慶。

17年前殺害孫尚榮一家4口及其一個寄宿的朋友的劫匪被警方抓到了，並要到案發地指認現場。

當年這劫匪還使一個年僅12歲的男孩身受重傷，幸虧孩子機靈，裝死才逃過一劫。

當天，早早的，人們成羣結隊守候在警車必經的路口，大家爭先恐後站位排隊，就是想看看兇手的真面目，看看是否是長着獠牙犄角披頭散髮的魔鬼。

（搶劫殺人犯孫紅旗）

有羣衆自發地準備好了鞭炮，準備在警車經過時燃放。

兇手逃亡了17年，曾讓蕭縣警方耿耿於懷，魂縈夢繞，如鯁在喉。

兇手的兇殘程度令人髮指，製造的兇案慘絕人寰，讓人不寒而慄，人心震蕩。兇手曾被公安部列爲B級逃犯全國通緝。

兇手爲什麼要這樣做？目的是什麼呢？他是如何落網的？

今天，大家隨我走近該案，了解它的來龍去脈。

01

蕭縣黃口鎮，位於安徽省蕭縣西北部，地處蘇、魯、豫、皖四省交界處，具有百年建鎮歷史。

黃口鎮是蘇、魯、豫、皖邊區物資交流轄區的集散地，隴海鐵路、310國道、301省道橫貫鎮區，這裡人煙稠密，四通八達。

嫌犯孫紅旗指認現場這一天，警車必經之路兩邊聚集了成千上萬的羣衆，他們的心情冰火兩重天，既在爲公安機關抓獲兇手而高興，又想起當年現場的殘酷而憤怒和痛苦。

（警方押解）

案件的受害人，當年案發現場唯一的倖存者孫大鵬和他的叔叔也在人羣隊列中，此時，二人的心情十分複雜。

當年的慘案，讓孫大鵬瞬間痛失四位親人，對他的打擊是致命的，也是終身的。爲此，孫大鵬淚已哭幹。

現在，叔侄倆商量，說見到兇手就衝出去打他解解恨，一會兒說算了，打他沒什麼用，一切都交給國家法律懲處，相信國家法律的公平和公正。

當天，天氣很好，豔陽高照。

執行指認現場的帶隊領導是蕭縣公安局政委王昌傑，在案發當年，他是蕭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大隊長。

沒有人比他更深刻地了解這個案件了，這慘案令他刻骨銘心，終身難忘。

（政委王昌傑）

當車隊到達案發現場的孫家門口，曾經人丁興旺生活甜蜜的一家子，現在門庭破敗，房瓦被罡風撕扯得千瘡百孔，緊挨着的兩個院落早就廢棄沒人居住，院內雜草叢生，蚊蟲亂飛。

這裡儼然成了冤魂不散的兇宅。

孫紅旗被荷槍實彈的民警團團圍住，戴着手銬和腳鐐，下車後在民警的挾持下走向大門。

到大門口，孫紅旗突然雙膝下跪，失聲痛哭，伏地向大院內慘死的冤魂磕頭認罪。

「我錯了，我不該殺害你們，嗚嗚嗚……」

（案犯磕頭認錯）

進入道路西邊院落，這裡是案發第一現場，在這裡，孫家男主人孫尚榮和他的一個做生意的朋友就被殺害在這裡。

當晚，年僅12歲的孫大鵬和父親同牀睡覺，他脖子被劃一刀，裝死才逃過一劫，致使他落下聲帶受損的病根，發音不準，說話艱難。

在這裡，孫紅旗一一指出衆人被殺的位置，他每指認一處，就伏地磕頭認錯一次。

（破敗的案發現場）

在隔壁院落，當時住着孫大鵬的奶奶，母親和弟弟，他們無一倖免，都被孫紅旗殘忍殺害。

兩個院落之間，僅一堵泥巴牆相隔。

道路東邊的院落才是孫大鵬的家，因爲他父親孫尚榮當時在做牛骨買賣生意，西邊的院落沒有住人，就租過來堆放牛骨等物品。

孫尚榮經常睡在西邊堆雜物的院落裏，他晚上要看護院子，怕東西被盜，在這院子裡，是孫尚榮家全部的家當財產，這裡面的東西投了很多錢。

同一個姓，這孫紅旗與孫尚榮是什麼關係？他一個人爲何能製造驚天血案？

02

1998年11月4日凌晨1時許，黃口鎮毛莊村一對夫妻火急火燎跑到公安局，稱孫尚榮家出大事了。

兩人是孫尚榮的鄰居，他們本來早就睡下了，突然聽到有人拍打他家的房門，出聲詢問是誰，沒人回答，等他們起牀打開大門，赫然發現孫尚榮的兒子孫大鵬躺在門外，滿身鮮血。

（資料配圖）

孫大鵬用手緊緊捂住脖子，血液不斷從手指間往外滲漏，他已不能發聲說話。

孫大鵬被傷到要害，命懸一線。

夫妻二人打着手電筒跑到孫大鵬家，隱約見到孫家的人橫七豎八躺在牀上地上，到處是鮮血，現場慘不忍睹。

夫妻倆急忙呼叫其他村民起牀，把孫大鵬緊急往醫院送去，之後夫妻二人往公安局奔跑，慌慌張張去報案。

那個時候，大家還用不起手機，毛莊村還沒有通電，村民還沒有使用電燈照明。

接報後，身爲刑警大隊大隊長的王昌傑立即帶領刑警們趕赴現場。

現場一片狼藉，濃濃的血腥味直衝鼻腔。在西邊的院落，臥室門口躺着一具屍體，這人正是主人孫尚榮，再往裡，有一男子死在牀上，經核實，這人叫袁常軍，是鄰村村民，和孫尚榮有生意往來。

（資料配圖）

在東邊的院落，壓井房躺着一個婦女，東邊的一個暗間，地上躺着一位老太太，在一間臥室的牀上，躺着一個年幼的男孩。

這些人都被利器所傷，脖子離斷，一刀封喉，兇手表現出的專業與兇殘，讓刑警們不寒而慄。

刑警們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慘烈，死亡人數這麼衆多的罪案，忍不住心旌蕩漾，悲痛落淚。

現場沒留下有價值的痕跡物證，很顯然案犯戴了手套，技術勘查只提取到一個模糊的腳印和一個手掌印。

東西院落之間由一堵泥巴牆隔開，這泥巴牆沒有攀爬過的痕跡，兇手能自由出入兩個院子，看來，這兇手還和孫家人熟悉。

（警方製圖）

經現場初步勘查，這一宗案件似乎更偏重於仇殺，否則不會將孫家滅門，其他的事不會有這麼深的仇恨。

孫尚榮平常爲人處事如何呢？他招誰惹誰了？

通過對村民的了解，孫尚榮早年在供銷社工作，後來辭職做牛骨生意多年，他交往很廣，省內各個地方都有生意往來，甚至做到了其他的省份。

孫尚榮爲人厚道，待人豪爽，經常請生意夥伴喝酒，家裡誰來了都很熱情，留客喫飯是常事，村民們沒人聽說他和誰結怨，也沒有經濟糾紛。

這樣看來，該案仇殺的可能性不大。

在現場勘查中，有一條黑色的布帶引起偵查員的注意，這布帶被利刃割斷，散落在地面。

（勘查照片）

經了解，這布帶連接着一個可以裝東西的紅袋子，孫尚榮經常將袋子綁在腰間，平常裝現金使用。

偵查員又在這黑色帶子不遠處發現了紅布袋子，這袋子被利器劃開，民警們猜測，袋子裡有現金已被人拿走。

經調查走訪，鄰居們反映，孫尚榮最近幾天在到處借錢，說是要做大生意，鄰居估計，孫尚榮借了不少錢。

而在孫尚榮家裡，警方沒有搜查到現金。那麼，孫尚榮借的錢去哪兒了呢？他要做什麼大生意呢？

（勘查照片）

現在，警方寄希望於孫大鵬身上，也許，從孩子口中，可以獲得重要的破案信息。他是現場唯一的目擊者。

據村民講，孫大鵬脖子嚴重受傷，幸虧送院及時，否則沒命。送到醫院，孩子馬上被推進了手術室，這時，村民才發現，孩子背後還挨了一刀。

案發第二天，醫院傳來了好消息，經過醫院醫生精心救治，孩子轉危爲安，可惜，聲帶受到永久性創傷。

這個年僅12歲的孩子，一定知道案發當晚的一些事情，他也許見過兇手，他提供的信息，將成爲警方破案的突破口。

病情穩定，警方急不可耐地看望並詢問了大鵬。

原來，案發當晚，奶奶和母親在東屋家中準備了好酒好菜，父親在家和袁常軍喝酒。

喫過飯，孫大鵬要做作業，就到放貨的西邊院子，他經常和父親在這院子裡面睡覺。

不久，屋裡進來一個客人，他說找父親孫尚榮，孫大鵬就說父親在東院喝酒，你過去一起喝酒吧。

這客人說我知道，我喫過飯了，你不用管了，我就在這裡等一會，孫大鵬也沒再管他，就在燈下看自己的書。

這客人在牀邊坐了一會兒，向孫大鵬要小說看，孫大鵬指了指旁邊的書本，叫他自己找。

孫大鵬之前見過一次這個客人，他和父親做生意，大鵬聽父親叫過他一次，叫「qi兒」，他不知道是「起」還是「啓」，抑或是「旗」，他不知道他哪裡人，姓什麼。

（成年後的孫大鵬）

晚上9點左右，父親和袁常軍喫完飯過來，大鵬隱約聽父親和剛來的客人說貨的事，雙方交流不是很順暢，父親問他貨在哪裡，這客人支支吾吾沒怎麼回答。

大鵬沒有專注他們之間的對話，他感覺客人要父親準備一筆錢做大生意，客人要父親拿錢，而父親要看他的貨。

此時夜深，這「qi兒」要求在這裡留宿，父親就讓他和袁常軍睡一張牀，他就和大鵬睡另外一張牀。

在父親躺下來睡覺時，大鵬感覺父親腰袋裡裝了好多錢，他脫外套的時候，他看到了父親纏在腰間的紅袋子。

因爲犯困，大鵬很快進入了夢鄉。

半夜時分，大鵬被驚叫聲驚醒，他發現身邊沒人，父親已經躺在了地面上，而客人和袁常軍正在搏鬥。

大鵬看見了匕首的寒光，他似乎看見客人往袁常軍脖子上劃了一刀，刀被袁常軍抓住，這客人抽出刀，又在他脖子上劃了一下，接着，客人就竄到大鵬身邊。

大鵬非常害怕，手腳無措，他來不及躲閃，當時他坐在牀上，那客人拿着刀子，在他脖子上一勒，大鵬順勢倒在了牀上。

幸運的是，這一刀沒中要害，如果割破動脈，大鵬必死無疑。

（資料配圖）

接着，男子在下面窸窸窣窣，估計在解父親腰上的袋子。大鵬憋着氣，不敢出聲，等那客人出去，關了門，他才坐起來，發現牀下父親腰間的袋子沒了。

而巨痛，讓大鵬必須自救，鮮血用手已經壓不住。

很快，大鵬聽到東邊院子奶奶的呼叫聲，「我的乖乖，怎麼啦？怎麼啦？」就聽到這幾句，後面就沒有聲音了。

大鵬知道，奶奶那邊兇多吉少，他摸索着打開大門，想呼叫鄰居救命，但他已喊不出聲音了。

大鵬只能手捂着流血的脖子，到鄰居家用手拍打鄰居的門。鄰居開門以後，他堅持不住，倒在了鄰居家門口。

「殺人啦，殺人啦！……」

這尖銳而悽厲的叫聲，在寂靜的夜晚引起村莊顫慄騷動，人們打着手電筒紛紛往出事地點聚集。

這晚，整個村莊無人安眠，人們籠罩在恐怖之中。

03

蕭縣公安局刑警們在清理孫尚榮的遺物時，發現很多賬本，記錄着進貨出貨的數量和時間，其中，還有大量的客戶電話。

孫尚榮的生意做得大，客戶的數量龐大，電話號碼有2000多個，很多是安徽省以外的。

（資料配圖）

記賬本中，一個叫「孫紅旗」的河南籍客戶引起警方的重視，這最後的「旗」字似乎就有「qi兒」的發音，孫大鵬聲帶受傷，吐字發音並不很準。

經公安部人口信息查詢，這孫紅旗系河南夏邑縣人，現年23歲，這與孫大鵬描述的年齡、外貌特徵相符。

刑警們立刻趕赴夏邑縣，在當地警方的配合下，找到了孫紅旗的老家。

根據調查了解，這人是做牛骨生意的，在老家還談了女友，二人準備結婚。但是，孫紅旗最近回過一次家後就失蹤，家人也無法聯繫到他，不知他的去向。

（警方偵查照片）

刑警們在孫紅旗的家裡，提取到一張單人照片，回到蕭縣後讓孫大鵬辨認，孫大鵬一眼就認出他就是殺人兇手。

孫紅旗的身份信息和案件情況上報到公安部，孫紅旗被列爲B級重大嫌犯遭全國通緝。

孫大鵬經過治療，被叔叔接到家中照顧撫養，得到了叔叔的細心呵護，這爲治療他遭受的心靈重創，起到了很大的作爲。

作爲孫尚榮搶劫殺人案的經辦人和指揮者，刑警大隊大隊長王昌傑經常重回現場，他多麼希望多尋找一些關鍵證據，能爲案件的早日偵破提供幫助。

孫家大院沒人居住，牆壁逐漸斑駁脫落，庭院的野草肆意生長，屋頂逐漸破損，被風雨撕開一個個大洞。

（政委王昌傑）

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刑警心裡愁啊，兇手人間蒸發，消失在忙忙人海中，案件擱置，一晃就過去了10多年。

孫尚榮案衆多死者的怨屈，何時得到申張呢？嫌疑人何時才能抓獲歸案？這孫紅旗，究竟躲藏在哪裡呢？

這個案件，成爲蕭縣公安局刑警們的心結，不抓到人，說明戰鬥力不強啊，丟人。

2014年，公安機關偵查辦案迎來技術大運用大升級，證據意識深入警心，「讓證據說話」成爲公安機關執法辦案的共識。

「合成作戰」，向科技要警力成爲趨勢，DNA技術被廣泛運用，人臉識別技術助力警方對人員的查找取得突破。

2015年，公安部部署開展命案積案攻堅行動，孫尚榮案作爲重特大惡性案件被擺在了臺面。

張忠義是安徽省刑偵專家，是宿州市專家組組長。他通過孫紅旗早年唯一的一張照片，通過人像比對系統對海量的人員進行篩查，然後逐一排除。

（張忠義）

利用人員的局部特徵，比如眼睛，鼻子，嘴脣等部位進行艱難的特徵提取和比對。時間一天天過去，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熄滅，我國可有10億人口，很多人口信息照片沒有及時更新，查找難度可想而知。

如果故意逃避人口信息資料更新，那比對查找一個人，就更難了。

2015年5月，經過長時間局部比對，張忠義覺得西北的一名叫程傑的男子某些特徵與孫紅旗相似，但整體人像比對相似度僅爲20%。

有的人的面貌，隨着年齡的增加，變化很大，很難找到以前的模樣。

（警方比對資料）

雖然相似對很低，很難讓同事們排除心中的狐疑，但憑着多年的工作經驗，張忠義內心十分篤定，他覺得，現在找到的這個程傑，應該就是潛逃了17的孫紅旗。

刑警們絕不會放棄這條線索，只要有可能，他們都要去核實。他們立刻驅車趕赴西北某地實地調查，他們發現，程傑在某農貿市場擺攤，專門爲他人修鎖開鎖，他在當地已結婚生子。

容貌特徵不管怎麼改變，但口音很難改變，刑警們喬裝成顧客和程傑搭訕，就發現他口音不是西北人。

5月20日，刑警們開展了抓捕行動，這其中抓捕帶隊的，就有時升任蕭縣公安局政委的王昌傑。

（抓捕）

經審訊，程傑，不對，孫紅旗交代了當年的搶劫殺人經過。

1998年，他和孫尚榮有生意往來以後，覺得孫尚榮賺到錢，他想到了要對他實施搶劫。

他首先和孫尚榮做幾次生意，取得孫尚榮的信任。他見時機成熟，就謊稱有大買賣，給了孫尚榮想要的價格，還籤訂了合同，讓孫尚榮準備好大量現金，到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他事前準備好了手套和鋒利的匕首，祕密作刺殺練習，確保一招致命。

1998年11月3日，他孤身一人長途奔襲，從河南夏邑縣坐車到了安徽蕭縣，並在當晚趕到了孫尚榮家。

他在孫尚榮睡覺的西院確認孫尚榮腰間藏了大量現金以後，藉口要留宿，在深夜首先對孫尚榮動手，然後殺害對他有威脅的袁常軍，再殺年僅12歲的大鵬滅口。

爲了防止行爲敗露，他想到了趕盡殺絕，他到東院，騙大鵬的奶奶開了房門，他對家中的弱小的婦孺3人開始了慘無人道的殺戮。

孫紅旗儼然成爲了一個訓練有素的職業儈子手，他下手精準狠毒，一招致命。

（孫紅旗指認現場）

孫紅旗搶到孫尚榮紅口袋內的錢後，連夜逃回老家，在家作短暫停留就倉皇出逃，沒給家裡人說要去何處。

他逃到西北某地，從此隱名埋姓，進行身份洗白，還在當地結婚生子。

在逃亡中，孫紅旗的內心深處並不安穩，他長期遭受噩夢侵擾，時常夢到他身負的幾條人命向他索命，他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這筆債，一定會還的。

在隨後的指認現場，孫紅旗跪地磕頭，他在向無辜死去的冤魂賠罪，他在向自己所作的罪惡懺悔。

2015年6月10日，孫紅旗因涉嫌搶劫罪和故意殺人罪，被宿州市檢察院批准逮捕，迎接這惡魔的，是人民法院的極刑判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