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關東》:為一斗小米,朱傳文四次娶鮮兒均未果,看來都是命
一斗小米娶個俊俏媳婦,這事兒划算不?可是傳文卻為這點小米累斷了心腸,兩度暈厥。
朱家的當家人因為犯了官司,尥蹶子一跑四年不回。他的大兒子傳文要娶親,只得自己去籌措糧食。
娘舅全家懸樑自盡
1904年,山東章丘。連續三年大災,大路上到處是推著獨輪車逃荒的難民。
臉色蠟黃的朱傳文被一群乞丐圍著脫不開身。
他聲嘶力竭地喊著:“我有急事,你們讓我走吧。”
乞丐們不依不饒,自顧自地唱著蓮花落,就是不讓路。
傳文正無計可施間,一對小兄弟跑過來,合力推開乞丐把他解救出來,小的弟弟問:“哥,你怎麼空著手,借的糧食呢?”
傳文沒理傳傑,撒丫子往家奔。到了屋裡喊了聲“娘”,便一頭栽倒在地。
朱母掐人中,弟弟們灌開水,娘仨一陣忙亂,總算把朱傳文弄醒了。
“娘啊,姥娘一家都沒了!”文他娘聽完心頭大驚,一連聲地問“咋回事,咋回事?”
“我跑了六十里山路到姥爺家,推開門一看,姥娘一家懸樑自盡了。聽鄰居們說,舅舅帶人吃大戶,三天前被人麻袋蒙頭扔井裡了。姥娘喊著活不成了,一家都上吊了。”
“我老魏家算是絕了戶了!”文他娘悲吼一聲,淚如泉湧。
當家人不在,三個兒子還沒成事,文他娘只得強打精神,吩咐兒子們藉鋸子,請木匠,殺了院子裡的老楊樹,給雙親做兩副薄木棺材。
傳武說:“使不得啊,娘。院子裡的老楊樹是留著你跟我爹當壽材用。”
“顧不得了。爹娘生養我一場,不能讓他們走得太淒愴!”
送雙親入土為安,文他娘大病了一場。
親家鬆口,傳文娶親在望
文他娘稍微有點好轉,就叫了老大到跟前,“傳文,你去跟老譚叔說說,看咱少兩升小米行不行?”
傳文苦了臉,說好了的事情,哪能變動,我張不開嘴。
他娘恨聲道:“頂不起鍋蓋的東西,咱是沒有辦法了。你們那個死爹也不知道在哪快活哩?”說著話,文他娘眼淚長流。
十四歲的傳傑趕緊連推帶搡地把傳文帶出門,說陪著他一起去找老譚叔。
譚永慶正坐在家門口和一個老漢閒聊天,說的就是女兒的婚事。
鮮兒打小跟著朱開山學拳腳,和傳文那也算是青梅竹馬,倆人好得很。再說了,朱開山在咱這方圓幾十里也是一條數得著的好漢,他們家門風好,我就是看這個。
你說,我嫁閨女要一斗小米過分嗎?
不過分。老漢一邊附和,一邊眼睛滴溜亂轉,“哎,說誰誰來。你看,那是不是朱家老大和老小?”
譚永慶探著身子一看,臉色大變,“不好,這倆小子空著手來,我得趕緊關門。”
說著話,他轉身拉了門栓。
傳文和傳傑一看大門緊閉,大聲喊著,“叔,我娘讓我來過話,你把門打開。”
院子裡靜悄悄的,偶爾有兩聲狗吠。
鮮兒的哥哥貴兒也回來了,一聽說傳文來提親,他可是來了精神,高興地說:“我正等著你的小米結婚呢,趕緊把我妹娶走。”
倆人正說著話,院子裡丟出來兩塊土坷垃。傳文嚇一跳,抬眼一看是鮮兒,即刻眉開眼笑了。
鮮兒攀在石榴樹上,喊貴兒和傳傑迴避,她要和傳文說說體己話。
盡是些沒羞沒臊想不想我之類的熱火話,說完了,傳文才想起正事,說我們家刮了缸底子也只有八升小米,問問你爹,能不能行?
譚永慶讓鮮兒去過的話,少一粒也不行。
傳文沉浸在和鮮兒的蜜情裡,心花怒放地往家走。傳傑急忙一把拉住,“哥,譚叔還沒答應,你咋能走了?”
“門都進不去,我有什麼辦法,先回家跟娘回話。”
到了家,傳傑鸚鵡學舌般說了大哥的表現。文他娘嘆口氣,“明天我去。”
老將出馬,一個頂倆。文他娘先找了鮮兒的娘,淚眼婆娑地說了娘家遭的事。女人都是心軟,鮮兒的娘又去說動了鮮兒的爹,此事成了,八升小米就八升小米。
遇響馬,朱家又白忙一場
是夜。了卻了心事的文他娘,喜滋滋地招呼著孩子們記好帳,等遇到好年成加倍還人家。
這家一升,那家一升半,還有一家兩升,雖說都是欠下的虧空,但好歹能換來一個媳婦。值了。
鮮兒也在這黑漆漆的夜裡,背了個小袋子閃進來。
文他娘佯裝惱怒地說:“一個大姑娘家的,怎麼好黑夜裡往未過門的婆家走?”
鮮兒也不生氣,開開心心地打開袋子,說自己掐辮子賣錢換的小米。
文他娘摸著鮮兒粗裂的手,心疼得直掉淚,說你真是俺的好媳婦。
半夜的月光如水,照在酣睡的朱家人身上。
剛剛會過未婚妻的朱傳文在睡夢中露出甜蜜的微笑。
忽然,一陣撥動門栓的聲響驚醒了文他娘。她思慮半晌剛要起身,發現腦門上已經頂上一把尖刀。
大災之年,匪患猖獗,文他娘也早有耳聞,此時並不慌張。她問:“好漢為何而來?”
匪頭一揮手,他的手下押著隔壁屋裡的傳文和傳傑過來。唯獨不見老二傳武。
“我們不是好漢,是強盜,為著你們那八升小米來。”
傳文一听就急眼了,“使不得,都是藉來的米。”傳傑也在一邊抖機靈,“各位殺富濟貧的好漢爺,請高抬貴手放過我們朱家。”
匪首無心囉嗦,一腳踢翻了傳傑,說:“我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八升米,要米還是要命,自己選。”
“傳傑,把米給他們。老虎要吃人,咱們有什麼法子。”為了朱家免遭滅門之災,文他娘只能狠心舍米。
匪徒打著胡哨,揚長而去。
傳文哭哭啼啼,他娘嘴上不說什麼,心下暗自淒涼。
傳武背著個馬褡褳,興奮的兩眼冒光走進來,“娘,你看這是啥?”
一袋子的金元寶。傳文一陣驚喜,“這下好了,年景再差,這錢也能換八升米。”文他娘卻臉色凝重,“傳武,你闖下禍了!”
話音未落,土匪們又魚貫而入,大聲嚷嚷,“不知死活的玩意,連我們的東西也敢偷!”
傳武梗著脖子,“你們能搶,我就能偷。”
“大哥,做了他!”
文他娘慌忙攔著,“是我老婆子教子無方,壞了道上的規矩,要殺,沖我來!”
匪首一笑,“咱們這些人有今日沒明日的,還講什麼規矩,把東西還回來就行。”說完他斜了眼傳武,“小小的人,天大的膽儿,將來是個人物。你們不容易,留下兩升米吧。”
土匪們再次打著胡哨離去。
傳文看著他娘,“娘,這親還娶嗎?”
徹底死心
花轎上路了。響器班也跟著吹吹打打。
文他娘用水抹了頭髮,格外精神地走在迎親隊伍裡。傳武和傳傑也在花轎前上躥下跳的忙著,只有傳文蔫頭耷腦地騎在馬上。
文他娘讓傳文坐直了,挺起腰。他蔫蔫地回答,“這不是娶親,是搶親。”
早有好事者到譚家報告,說朱家老太太親自來迎親了。
譚永慶一頭霧水,哪有娶親不打招呼的,娘也來了,這不是壞規矩嘛。但他顧不得想那麼多,先讓鮮兒打扮上,省得誤事兒。
文他娘來到譚家大門前,一番場面話客套話說完,直奔主題,“俺家昨夜裡遭了響馬了,今日里娶媳婦只帶了兩升米。”
譚永慶總算明白了緣由,“你們幾次三番的耍我們,從一斗米到八升米,再從八升米到兩升米。”
“我要說一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今天有米帶人走,沒米免談。”譚永慶說完,咣當一聲關了大門。
文他娘回過身對響器班的說:“爺們幾個賣點力,老婆子今天就要娶媳婦。”
看熱鬧的越聚越多,把譚家圍的里三層外三層,喇叭匠也受到了鼓舞,不要命的吹。
傳武心急的說:“娘,咱們衝進去,問問鮮兒姐,要走咱們帶她走,她要不走咱不勉強。”
文他娘擺手,“不能那樣,就這麼等著,今天這媳婦是娶定了。”
莊上的人嘀嘀咕咕,不知道朱家老婆子葫蘆裡賣啥藥,個個都不錯眼珠子的盯著她看。
貴兒急慌慌的跑到爹娘跟前,“傳文在門口跪下了,喇叭匠也倒了好幾個,你快去看看吧,弄不好會出人命!”
譚永慶只得又開了大門出來。
“他譚叔,看得見山才放的起馬,俺們家山還在,他爹闖關東四年快回來了,到時候俺們一起報答你。”
譚永慶沉著臉不說話,事情眼見有了轉機。
圍觀的譚三爺突然爆出一句話。
“你別做夢了。永慶,你也別做夢了。四年了,這句話我一直壓在心底不敢跟你說,朱開山不在關東。朱開山四年前被官家砍了頭,腦袋就掛在北京前門樓子,連屍首都找不著了!”
文他娘如五雷轟頂,喊了聲“天呀”,昏厥在地。傳文覺得天旋地轉,大喊著:“爹!”一頭撞在院門上。
這傳文娶個親還真是一波三折,意外頻出。誰叫他家是三兄弟呢?但凡他有個姐姐妹妹的,也不至於這麼為難。小米換小米就行了。
可憐了恨嫁的鮮兒,跪地哭求父母,說她和傳文是枝葉相連,永世不能分開。可遇上這災年,誰有什麼辦法,成全了女兒的愛情,兒子就要打光棍。當父母的也難。
就為了那麼一斗小米,朱傳文四次娶鮮兒未果,看來一切都是命,姻緣天注定,強求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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